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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佳道:“我们就是找他面谈的,你可别说他不在这儿,我们问过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来了,一直没回行馆去。”

    冈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爷,家主人昨日午后是来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周总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在验收上挑眼见,我知道他是在借题做文章,今天来看他,是给他面子了,他若是晓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会对他有一份谢意,但他若是拿铙,那可打错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还会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见杜英豪翻了脸,更为惶急,连忙道:“侯爷明鉴,家主人确是不在此处。”

    杜英豪冷笑道:“这就怪了,我到行馆去问过了,说他昨天下午就上这儿来了,一直没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来过,跟六夫人盘桓了两个时辰,然后说有重要公务,带了两个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儿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话,他分明是要跟我过不去,拒不签收而已,周总管,你去告诉他,说他只是副使,并不是非要他签署不可的,他这避不见面就是失职,宝亲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流了下来道:“侯爷,家主人的确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儿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两位府中师兄弟是追随家主人来的,昨天家主人公务用不到他们,被小的留了下来,他们也许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们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诉他一声,说侯爷跟我私下来找过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别伤了和气,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爷作对,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子祥只有连声称是,杜英豪却愤然地道:“叫他放马过来好了,我性杜的绝不在乎,而且我也说句狠话在这儿,贡品叫人动过手脚没错,那是大圣门的手法,我已经看了出来,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触,才出来找他谈谈,因为我跟大圣门的人略有渊源,才对他客气,若是他坚持拿跷,我出动所有的江湖交情,不怕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时候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子祥脸色苍白,只有连声称是的份儿,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两位贵客,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了后庄的一幢小楼。楼上一位花信少妇,抱着一头金丝小猴,正在对窗发楞。

    看见他来了,将头一抬,周子祥却凑过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刚才杜侯爷来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为大人不在,他很生气,说的话很不好听。”

    少妇冷笑道:“他发什么狠,贡品失盗,闹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敢不乖乖的听话!”

    “六夫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杜侯爷很精明,居然已经看出是大圣门的手法,目前他不愿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断,若是条件谈不拢,他将会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着线索追查,恐怕迟早会把夫人给追出来。”

    少妇脸色一变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势力,大概不难把夫人给追出来,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诘,才躲了起来,小的看夫人也赶紧离开这儿,秘密回京的好,在这儿实在不安全!”

    “怕什么?他还敢来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这所庄子是拦不住的,他刚才已经叫出了大圣门的名称,如果再给他们找到夫人手中的这头灵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时大人也就糟了。”

    两个人的语声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后周子祥才道:“趁他们现在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后庄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这就去吩咐准备,夫人略作收拾就来吧!”

    少妇点点头,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妇发了一阵呆,然后整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从杜英豪那儿盗来的贡品,然后打开一口精细的竹笼子,把怀中的那头金丝猿放了进去,也急急地下楼了。

    她走的是后面,走进了靠荷花池的一间小屋子,等她再出来时,却已是很远处的河边了。

    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划船的人呢?”

    边说边掀帘进舱,人就呆住了,因为舱房中两把椅子上,端坐着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个周子祥却跪在地板上。

    少妇神色一变,随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卖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间铮的一声,一缕黑线由袖口射出,周子祥的额角上已插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变,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却摆摆手道:“别动手,我来跟她谈!”

    他转向了少妇,然后轻轻一叹道:“素华,十几年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了,怎么还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就伤人性命!”

    这个叫素华的少妇厉声道:“杜英豪,你步给我来这一套,姑奶奶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凡是出卖我、欺凌我,或是企图占我便宜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外号叫辣手观音吗?我若是不辣手,怎么对得起这个外号?”

    杜英豪轻轻叹道:“你怎么越变越坏了?”

    素华怨声道:“我从来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讨厌我,占了我的身子后,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对准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射筒。

    杜英豪有点狼狈,但仍然维持着镇定,叹了口气道:“素华!说话要凭良心,我并没有存心要占你便宜,是你拖着我拚酒,两个人都喝醉了,醉酒后大家都糊涂了,何况我也没不负责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过,你却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状,害我差点送了命,你们父女俩商量着要宰我。”

    素华沉声道:“我怎么能跟你私奔,我是大圣门唯一的传人,怎么可以丢下门户不管”杜英豪道:“这就是了,你丢不下门户,我却不能放弃我的祖宗。”

    “谁叫你放弃祖宗了?”

    “你们!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赘易姓,而且还要我跟你们一起做贼,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们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学我大圣门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并没有想学,是你父亲硬要教给我的,他一厢情愿,认定我是大圣门的传人了,却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能怪我吗?”

    素华冷笑道:“你现在抖起来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们做贼的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

    杜英豪道:“当年我穷了一点,可并不落魄,我年轻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也饿不着我,所以我同样的瞧不起做贼的,素华,你别以为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就得把人卖给你们了,说我欠你们一点情,我不否认,说我忘恩负义我就不认帐了,我不是无处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们硬留下我的。”

    素华脸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个人占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来的,只要你能压倒我,我绝不强词夺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来,就得向国法低头。”

    素华难以相信地道:“什么,你要用国法来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说一遍。”

    “不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窃取贡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为你是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且你偷去的贡品也不是真的”

    素华叫道:“胡说,这明明是从那口放贡品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告诉你,杜英豪,你骗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毁了这些东西”

    杜英豪微笑道:“这些东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你若是喜欢,送给你都行,它们却不是贡品,刚坚和那两个助手都知道,他们已见过真正的贡品,就是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时,被我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骗人!你骗人!”素华虽还叫着,却已色厉内荏,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刚坚已经被扣了起来,也把你招了出来,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华咬着牙齿道:“这个老王八旦,坏事全是他叫我干的,居然全推到我头上来了”杜英豪道:“他倒没有全往你头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祸首是他,那可赖不掉的,素华,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华倔强地道:“那就往官里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这批王八旦全给咬出来,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个人。”

    杜英豪一叹道:“素华,你别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压了下来没往京里报。”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年的一段交情,也为了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这是什么屁的好归宿。”

    “不然;刚坚的元配已经身故,他虽然有好几房姨太太,但你却是最当权的”

    “那是因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则他才不把我看在眼里呢,我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别卖交情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个屁,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毒死我,报个暴病身故,灭了我的口!”

    “他会这么狠吗?”

    “我绝不冤枉他,他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根本没打算要我回去的,这是他昨天来对那个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听到了,所以我才不放过那个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来是想压下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现在看来是弄错了。”

    素华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现在却把我塞给一个瘟老头子,你真是好算计。”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决不是这个意思,刚坚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刚坚可不是为求出身,是我同门的一个师兄在他那儿当幕客,设下圈套,在我做案时抓住了我,刚坚把我保了出去,而后再利用我,我恨死这老甲鱼了,绝不会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还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见气氛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横了心,袖中的袖箭射出有多危险,也知道杜英豪绝对躲不过的,难得有这个缓和的机会,忙笑道:“这位妹子,侯爷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个名义好听些而已,侯爷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说你别瞧不起侯爷的姨太太,连当朝的和硕格格、东洋的公主也都硬挤着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还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们,刚坚那儿都右她们的资料,她们本来都是忠亲王圈子里的人。”

    “现在都不是了,那个圈子被侯爷一手弄垮了,所以他们才恨之入骨。”

    素华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错,但说那个圈子垮了却不见得,他们的势力还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余气,不足为惧,现在刚坚也跌了进来,更不足为惧了。”

    素华道:“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刚坚只是一个主事人员而已,他还要听取指示,背后还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很秘密,在偷窃贡品时,我曾劝过刚坚,说宝亲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他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这老甲鱼却笑着说,太子未必就当得了皇帝,庆亲王垮了,他们的圈子仍然掌握着大势。”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还有什么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几个都下台了。”

    “刚坚说那几个老家伙太嚣张,做得太明颢,早该整掉他们了,他们现在的这个主子才是最聪明的,隐藏不露,暗中活动,等时机成熟”

    杜英豪道:“不对,我得再去问问刚坚去!”

    素华道:“没有用的,他绝不会说出来,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们也不能对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么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书,我照样能修理他。”

    素华道:“你别乱来,目前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你,要想尽办法对付你呢,只要你有一点不对,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会全力对付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要得了我的命吗?”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丢了官、削了爵,离开了朝廷,他们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爷!这倒是,朝廷大员,不可以动加私刑,你可得把脚步站稳。”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华!不去管它了,还是谈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华道:“我还能作什么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刚坚手里,没法子脱离他,这次我答应偷盗贡品,也是想闯点事,把刚坚给抖出来,老实说,我原打算到了京师,再把贡品还给你,然后扯出老刚来,我才能脱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当我的大圣门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抓下了刚坚,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华!我岂是那样的人,你可以问菊芳,我一看出窃盗贡品是大圣门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我这人或许不够专情,但绝不混帐,更不会负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当然了,你不必负心,每一个人都收到身边来,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几个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暂慢吃醋,素华,你既然愿意跟我,就帮我一个忙,把那批人揪出来”

    “我要怎么帮忙法?刚坚并没有太信任我,他那个圈子里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驿馆,他去抓刚坚的六姨太,却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只是在交手中,格杀了一个帮凶周子祥,他是刚坚的庄客,刚坚涉嫌是事实,但他是二品大员,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交京师审讯,杜英豪不想进京的,也逼得走一趟了。

    刚坚犯了法,但还没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动有人跟着,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时候,他还有单人一个房间,这天他饭后上床,却发现床上已经有个人,他看清是素华时,更吃惊了:“素华!你怎么来了?”

    素华也压低了喉咙道:“大人!那个杜英豪真厉害,那天幸亏周子祥死命地挡了一挡,我才能跳下河去脱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得你们要住在这里,我预先就躲了进来,跟大人碰个头,看看要怎么办?”

    “你没被人发现吗?”

    “没有!我计算好你们的行程,预先就藏了进来,然后又偷听到他们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听到那一间是留给您的,先就躲了进来,藏身在坑底下!”

    刚坚欣慰地道:“那就好,素华!真难得你有这片心,那个杜英豪真厉害,居然先把贡品私藏了起来,弄了一份假的在那儿引诱人去上当。”

    素华道:“大人,东西绝对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几份而已,听说他的行囊中带着的东西比贡品还珍贵呢!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告他?”

    刚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公开地宣布了,这是足利知义送给他的,他这个特使与众不同,而这次出使的任务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通的,朝廷没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处,就是贡品真的丢了,也不会有多大罪的,当初在这上面做手脚是个大错误!”

    素华恨恨地道:“那要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这一定要弄他滚蛋才行,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出头了,尤其是等皇帝殡了天,宝亲王即位,大势全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就垮定了。”

    素华着急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以后的事儿,目前最急的莫过于出脱您自己、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没太大的关系,虽然我都招认了,可是同来的两个人都死了,无法对证,到时候我可以来个矢口否认,朝中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的。大不了弄个革职而已。”

    素华道:“老爷子!您想得太乐观了,恐怕没这么轻松,我听说杜英豪很有算计,把您被扣起来的消息隐而不发。看到京里时有谁来跟您连络,顺着线往上追,还有,在家里掌着您机密的心腹有三个人,似乎他们也知道一点眉目了,准备到时候大干一番呢!”

    这个消息对刚坚而言是很震惊的,他急了道:“这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才行,素华,你赶快回去,先把那三个人设法灭口,然后再把要紧的东西收起来。”

    素华冷笑道:“老爷子!说得倒好,您把我给咬了出来,若不是我机警跑得快,早给抓了起来,这会儿我己成了个黑人,还敢露面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家里张好网等着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吗?偷偷地摸回去总行吧,家里的地形你最热,趁机会暗中下手。”

    “我可以试试看可是我去算计谁呀?”

    刚坚轻叹道:“还能有谁呢?我身边的只有一个师爷金启祥,一个是总管得禄,他们是负责连系和秘密文牍往来的,一定要叫他们开不了口。”

    素华道:“这两个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递个信儿,叫他们出来商量机密事儿,然后出其不意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这样子好,你快去办吧!”

    “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个人,要我对付两个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万一漏掉了一个,那可是大麻烦,您最好给我找两个帮手,以期万无一失。”

    “我上那儿给你找帮手呢?我现在是在软禁中。”

    “老爷子,您自己没人,总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这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刚坚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师,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贝子商量好了。”

    “什么!德贝勒兼九门提督,他会帮我忙。”

    “少说废话,你秘密见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听他告诉你怎么做好了,对了,你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我不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见了女眷,总是风言浪语的占便宜,每次见到了他都拿眠睛盯着我上下看,就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这下子住他家里。”

    刚坚一叹道:“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是他的掩护,就因为他如此,才没人会注意他,其实这位贝勒爷雄才大略,极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爷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对我不规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虽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头儿供人取乐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当着人,他或许有点轻浮,但私底下办事,他最正经不过。”

    “好吧!老爷子,杜英豪说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还有您说的东西呢?又在什么地方?”

    刚坚庄容低声道:“还有一个人是老四。”

    “什么!是芙蓉四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谁都没来往,而且老爷子也难得上她那儿去。”

    刚坚微笑道:“要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这个官儿干得虽不很高,权柄却很大,手头总有不少的秘密,有时不便自己经手,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而这个人又必须不受人注,才能干得好!”素华不高兴地道:“哼!老爷子往常说我是唯一参与您机密的人,原来都是哄我开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宝贝。”

    刚坚轻声一叹道:“素华!参与机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尽心卖力了十来年,结果呢?到了紧要关头,我却必须牺牲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当我不能再照顾她的时候,就不能让她落人别人手中,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华也不闸扭了,只是低声道:“这么说四姐”

    她用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刚坚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点,而且留她个全吧!

    以后我会多请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她不会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过叫我去杀死一个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华!你若以为她成天生病就错了,她出门找大夫、求神问卦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去连络消息,她根本没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见素华还有不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是真的,你别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进门却是九门提督府捕头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贝子送来的,一方面也有监视我的意思,所以你千万别心存善念而自己吃亏,见面先跟她假意商谈一阵,然后抽冷子给她一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我在行,用不着教我。”

    刚坚颇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后,在她的衣柜下面有个暗格子里放着文件,那要妥为保存的,还有一些地契产业凭证和几个存摺,你就藏着,也许将来我无法复职,就要靠着这些养老了,素华!你可得凭良心。”

    “老爷子是怕我卷逃吗?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圣门的门主,岂会做出那种没廉耻的事!”

    刚坚叹了口气:“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对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华对这老头子多少有点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听得外面人声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华从刚坚那儿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宝亲王,他讶然地道:“原来是德荣在作怪,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虽有些小聪明,却是最没城府的一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门提督还是我保荐的。”

    陈阁老却道:“德贝子只是外表糊涂,内里却精明得很,九门提督是最不好干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后,却没出过一点岔子,再者,他是已故荣亲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亲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会令人尊敬吗?”

    杜英豪道:“就为了他那份德性,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主见、便于驾驭,所以老一辈的几个王室宗亲才不顾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宝亲王仍是连连摇头,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华回去一查证据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要好好地对付他一下!”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了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素华悄然地先赴刚公馆,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毕竟心软没忍心要她的命,只用闷香把她迷了过去,交给同来的水青青和王月华背走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据,交给了赖光荣后,而如言来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报进去,德贝勒立刻在花园的书房里接见她,问明经过情形时还是很正经,等她说出了刚坚灭口的要求后,德贝勒居然嘻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华,你这一朵鲜花,跟着刚老头儿,就好像是插在牛粪上,现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华看他的态度突变,知道有些不对劲,连忙挣扎道:“贝勒,别开玩笑,我家老爷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荣冷笑道:“刚老头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来了,不过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说,你什么时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准备如何来对付我?”

    手紧得像铁箍,素华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露,挣了几次没挣脱,可是屋外竟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德贝子放开她,我来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蹑在后面来了。

    德荣的脸色一变,狠狠地摔开了素华,摘下了墙上的剑,一掀门冲了出来,但见杜英豪笑吟吟地站在天井里,身上虽然穿了便服,却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德荣的气势为之一挫,强自振作地道:“什么人?”

    杜英豪笑吟吟地道:“贝勒爷,这是何苦呢?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大家省点精神,摊明了来说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个字来推托,就太没有诚意了,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来!”

    德荣顿了一顿,终于道:“你想干什么?”

    “贝勒爷,这话不该问我,根本上是贝勒爷在不放过我,我可没惹贝勒爷,所以我只想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德荣顿了一顿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并不赞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图报复才找上了你,与我无关!”

    “贝勒爷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你是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经过你的批准方付诸实行的,怎会与你无关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内情,该知道那些人,那一个是安份的,虽说他们捧着我,但未必就事事听我的!”

    杜英豪轻轻一叹:“这我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们能够左右的人,让他们在幕后操纵,不过他们找上了贝勒爷却大错特错了,你不是那种由人摆布的样儿。”

    德荣傲然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遭了殃,杜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砸在你手里,但若非我在暗中帮忙,你会那样顺利吗?”

    杜英豪也不问他暗中帮了什么忙,只是笑笑道:“贝勒爷,我知道你帮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为我可没得什么好处,反倒是贝勒爷大获实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势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贝勒爷的手中。”

    德荣尴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厉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们就好商量了,我也再声明一句,刚坚要对付你,是他自作聪明,绝非我的主意,当然,在背后还有几个人支持他,但经此一变之后,我可以用这个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顿,不再让他们再胡作主张了。”

    “这就是说,贝勒爷今后可以大权一把抓!”

    “可以如此说,今后至少我这一边的人不会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更欢迎!”

    杜英豪忙道:“多谢贝勒爷,杜某是个江湖人,你交上我这个朋友是有害无益,因为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只要杜侯肯折节下交,天大的麻烦我也敢挑,只不过你跟宝亲王有交情在先,而我则是在跟他争大位,要你帮我忙来对付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谢贝勒爷见谅!”

    “可是你介入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权位之争。”

    “我知道杜侯是个明白人,才说这种话,以往种种是我不对,我向杜侯致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这是杜某最欢迎的事,话说开了,杜某就此别过!”

    说完一拱手,德荣也客气地拱拱手,同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杜英豪潇地挥手而去。

    来到一所叫仁义行的皮革店中,这是戚仁义设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个连络落脚的地点,实际上更可以说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个秘密办事处。

    他来到后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华等人不过是刚回来,她们是暗中潜入贝勒府为杜英豪打接应的。

    经过的一切,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节,你怎么如此轻而放过那家伙了?”

    “不放过又如何?他是先帝的亲孙子,是皇帝的亲侄儿,我没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伤了他,倒真的犯了杀头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宝亲王那儿,你怎么交代呢?”

    “他要证实一下,德贝勒是否就是那个背后的人,我替他证实了就行了!”

    “光是证实有什么用,你该当时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过在暗中埋伏了几十根火枪,能把我射成个马蜂窝,那可不划算!”

    “我们怎么没看见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露出一个小方洞,把枪口伸出来,这是很周密的防御,要不然他怎敢单身一人,提了一支剑就敢出来见我了呢?”

    玉佳轻叹一声道:“我说呢,他的剑技平平,我闭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跟你会面的,原来早有防备了!”

    “格格!说他的剑技不如我还可以,但如说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华制住,绝非泛泛之辈!”

    杜英豪真要动手,一定不敌德贝勒,他虽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敌,但必须耍对敌手有相当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荣如果出手,必然是想制他于死命的凶招,不可能有给他研究的机会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问道:“那侯爷又何必要去这一趟呢?就拿在刚坚家中搜到的证据也够了。”

    杜英豪一笑:“不够的,那只是单方面的,我要的是进一步的证据,那全在德荣的家里,那间秘书房中,这个地方平时警戒之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所以我才要耍上这一手,使素华能够进去,然后我再突然现身,把他给唬出来,谡素华能够在里面动手!”

    这才是杜英豪的真正目的,使人无法不佩服,水青青忙问道:“素华得手了没有?”

    “没问题,那个地方她去过两次,所有的秘密机关在那儿,她郗知道了,只要能单独在里面片刻,必可得手。”

    玉佳道:“侯爷准备把那些证据交给官家?”

    “是的!我叫素华一得手,立刻就进宫,呈给皇帝,宫中有宝亲王打好了底,可以见到皇帝的,至于皇帝该怎么办,就不是我的事了。”

    “侯爷,你不是答应德荣两不帮忙的吗?怎么背信了呢?”

    杜英豪笑道:“这种承诺算不得数的,正如他说以后不再找我麻烦,那又有几分可靠呢?我是他的眼中钉,他会放得过我吗?”

    玉佳默然,杜英豪道:“对有信有义的江湖朋友,我一定信守诺言,但是对有些人,我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正因为有这种方寸,我才没被那些牛鬼蛇神整倒下去,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诀。”

    刚坚没等送回京师,在路上就被人暗杀掉了。但他的案子却牵连很广,有两位尚书、四位总督及两位将军被革了职,九门提督德荣贝勒下狱赐药。

    皇帝这次可是下了决心整顿朝纲,主其事的是宝亲王,但支持最力的还是忠勇侯杜英豪。没有他的帮忙,即便是朝廷,也没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办这么多人,若非杜侯爷的精心策划以及动用到他的江湖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许多握有实力的方面大员同时制服。

    杜英豪建了这么大的功劳,却革了爵,那是他自己的请求,也可以说是他提出的交换条件。

    反正一个侯爵也增加不了他的光采,倒不如还他自由来得轻松些,何况,他现在可以逍遥天下,纵横七海,还有谁敢去惹他呢?

    这位绝妙英雄的一生经历与成就是江湖人的梦幻。

    只可惜世间只有一个杜英豪,之前不曾有过,之后也极少有可能产生第二个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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