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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她想早点结束通话。

    “好吧,我就不多罗嗦了,拜拜。”

    第二天早上,袁闽懒懒地赖在被窝里,晚上看电视的时间太长了,不怎么想起床。“嘟嘟嘟”手机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是皮皮?接儿子的电话,是她一天中期盼的事了,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

    “喂,袁闽吗?我已经到了攀枝花了。”电话里传来杨志远略带倦意的声音。

    “啊,不会吧?!”袁闽吃惊得唬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手机也掉了,幸好是落在床上。她睡意一下全没了,拾起手机,继续问:“你在什么地方?”

    “吓着你了吧?我现在到玉鼎区去,我父母在那边。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我在新民小区。”

    “那好,我们下午见,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十二

    这个以树、以花命名的城市,给人印象特别深和难以令人忘怀的就是高大挺拨的攀枝花树,也就是红棉树了。这几年,摆脱了灰蒙蒙的工业城市形象,整洁干净的街道,林立的高楼,沿江有一些茶楼。

    金沙江边的清馨茶楼前,杨志远四下里张望着,不知袁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眼光就落在那些中等个、披着长发的女子身上。他身着黑色的羽绒服,一身很随意的打扮,仍掩不住俊朗,有好几个女子走过去后,还回头对着他璨然一笑,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正对着一个酷似袁闽身材的女子上下打量时,身后,有人轻轻地“嗨”了一身,他一回头,呼吸都快停住了,袁闽!几月不见,她明显地瘦了,在白色的大衣映衬下,脸色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眼里的幽怨也更深了,他怜惜地看着她,袁闽在他的注视下,两颊泛起了红晕,低下头去。别埋头!让我看看你,杨志远在心里说着,然而袁闽盯着自己的鞋尖,良久,没有抬头,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过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询问的目光分明是在说,这两口子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还闹别扭啊。

    “你在看地上的蚂蚁吗?”杨志远打破了沉默。

    袁闽抬起头来,杨志远看着她眼睛,他的心忍不住颤动起来,好想把她揽在怀里,让她柔弱的身体依靠着他。

    “我们进去吧。”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

    杨志远引着袁闽上到二楼,在临江的一边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袁闽边脱大衣边四下打量。这是一幢用竹子搭建的茶楼,竹柱、竹墙、竹椅、竹凳,放在茶座下的开水瓶也是竹壳的,墙上有几幅以竹为主题的国画,很是雅致。

    “客官要泡啥子茶?”堂倌一口地道的四川话。

    “雨前,有么得(有没有)?”

    “么得(没有),有毛峰,要不?”

    “将就了,两杯。”

    “我不喝茶,来杯菊花。”袁闽说道“菊花性寒,换成玫瑰行吗?”杨志远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好的。”

    堂倌重复了一遍:“一杯毛峰,一杯玫瑰,对头不(对不对)?”

    “对头(对的)。”

    堂倌很快把茶端来了,杨志远和袁闽拿着杯子,陷入了沉默,俩人都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特别是杨志远,很想知道袁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黯然。

    半晌,杨志远轻轻问道:“你怎么了?瘦了许多。”

    袁闽没有回答他的话,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问:“乘的夜车?你该在西都住一晚,乘白天的车。”从滨港到西都只要2个小时的飞机,而从西都到攀枝花则要乘8小时的火车。

    “你别岔,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他盯着她的眼睛说。

    “我挺好,没有什么事。我没有乘过远洋轮,你给我讲讲出航的趣事,好吗?”

    看着她眼里凄楚的神色,杨志远不想再问了,给讲起了这次航行,当讲到印度洋上遇风暴,有水手被吹落大海殉职时,袁闽担忧地说:“这么危险呀,你要小心点哦。”杨志远点了点头。

    茶楼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两桌人开始打麻将,喧闹声把茶楼的幽雅彻底破坏掉了,低声的谈话不怎么听得清,杨志远皱起了眉头,说:“太吵了,我们走吧。”

    “四川人是这样的哦,不论走到那里,只要有四个人,坐下来多半打麻将。

    午后的天空虽然没有太阳,不过暖洋洋的,街头不时能见到落光了叶子的攀枝花树,如果眼睛好的话,会发现在枝头已经有细小花苞了,再有一个多月,这个城市就罩在一片红色里了。俩人并着肩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袁闽很随意地问道:“夫人呢?一起回来过年?”

    “她呀,她说在这里没有熟人,不好玩,在娘家跟父母过年呢。”

    “你为什么不在滨港过年呢?”

    “我只要没有出航,都在攀枝花过年。父母盼着我回家过年,虽然没有说过,但从他们的神情中能体会出来。”

    “你家先生呢?”

    袁闽的神色一下黯淡了,想起了蒋海涵,这个原本应该离他最近的人,现在却距他最远。杨志远看了看她,没有往下说了,他很想知道袁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她说出来。

    吃过晚饭后,在回家的路上,杨志远再三盘问,袁闽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长期以来,她积压了许多话在心里,找不到人倾述,一下全倒了出来。

    “你以前一点没有察觉?”

    “我有怀疑的,为了换学校,评职称,上门找他的人很多,他也常往家里带朋友,总不能每个都怀疑吧。这个郝丽丽不是教师,不知两人是怎么缠一块去了的。”

    他停住了脚步,问袁闽:“你打算怎么办?”

    袁闽没有回答,两人默默地走到袁闽家的楼下。告别的时候,借着路灯光,他才看清袁闽的脸上满是泪水。他忍不住把她拥入了怀里,袁闽略略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好软软地倚他怀里,一任他搂着,轻轻地哭出了声。杨志远静静地拥着她,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不哭了,行不?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过三五分钟,袁闽强忍住了哭泣,推开他,低声说:“我们不要这样,这样不好。”她疲倦透了,真想在他怀里一直哭下去,直到把存在心中的泪水全部倾泻出来。

    “我只希望我们是朋友。”袁闽蠕蠕地说。

    “你相信男女之间有友谊吗?”

    “我们不谈论这个,这是中学生的话题,总之,我们只能是朋友,你懂吗?”杨志远注视着她,她也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这一看,都看到了对方的心底。

    “你是要离婚吗?”

    “不,暂时不离婚,我看过太多的离婚家庭,解脱的是夫妻,受苦的是孩子,再说他又不同意离婚,闹起来也不好,我不习惯秦香莲的角色,得慎重一点。”

    “这种问题,你是专家啦,我帮不上你。你有心事,要说出来,别闷在心里,自己舒服一些。”

    袁闽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三

    生活还是顾念袁闽的。过完春假,上班的第一天,张局长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告之组织部把她列为了后备干部,马上到市上参加为期两月的脱产培训。

    走出张局长的办公室,她明显地感受到了宋春娟带有嫉妒的眼光,是啊,在机关谁不想出头啊。袁闽堆起笑意对她说:“要辛苦你了,这两月办公室的材料有点多。”

    宋春娟强笑道:“你放心地去吧,我帮你顶两月,回来请我吃大餐。”

    下了班,袁闽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路上,真希望有人分享她的喜悦。早春二月里,天,高朗了,风柔和了,路旁的树枝上,绿色的芽苞在晃动着。路上的行人已经脱下了臃肿沉闷的冬装,换上了色彩明快的春装,街道上的颜色丰富多彩起来。哦,春天真的来了。

    “喂,杨志远吗?”她的声音都好象是在笑了。

    才说了这一句,里面便是“嘟嘟”声,显然对方关了机,他不听她的电话,为什么呢?她万分沮丧,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悦凤服装专卖店门前,她忍不住向里张望,那件藕色的小袄早卖出去了,想着那天试衣的效果,或许当时该买下这件衣服吧。橱窗里存列的已经是春装了,雅致的色彩和古典的款式让她动心,她的眼光留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去。转身离去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心里觉得应该是杨志远打来的,急急地接听。

    “袁闽,对不起,刚才在家里,不好接你的电话,有什么事?”杨志远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直落到心底。

    “我马上要到市党校学习两个月,要到市上来。”

    “很好呀,什么时候来?”

    “后天。”

    “好的,我们后天见。”

    她回身走进了悦凤,想买件唐装。售货小姐仍然记得她呢,一个劲地夸她身材好,气质好。袁闽不喜欢听肉麻的奉承话,心想,为什么要夸我呀,还不是为了把衣服卖给我。她在一大堆衣服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件银白底,浅青色花,带着本色盘扣的唐装。

    虽然夫妻关系极为冷淡,回到家中,她还是简单地跟蒋海涵说了一下情况。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有点昏暗,蒋海涵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氲氲中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听得他“哦”了一声,咳嗽了一下说:“好事呀,回来可能要提干,你好好珍惜。”他把珍惜二字放得很重,袁闽听着,心里极不舒服。

    “是啊,该珍惜的,也不知是谁不珍惜呢?”她冷冷地甩了一句。

    “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消气,我可是彻底改了。”

    晚间,蒋海涵一定要到她床上睡,袁闽拒绝不了,毕竟他们是夫妻呢,只好象个木头似的听任他摆布。

    许久没有亲热了,她感到生疏,最主要的是对蒋海涵心理上的生疏,她忍耐着,默念起了一个名字,当杨志远三个字清晰地浮现脑海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泪水一下子象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蒋海涵在她的抽泣声中,从她身上下来了,温柔地抚着她的背,柔声地说:“是我不好,让你委屈了,我已经改了,以后再不犯了。”

    袁闽的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哭出了声。

    十四

    开学典礼完毕,学校给学员们一个下午的自由安排时间。杨志远开车来接袁闽,想带袁闽到港口去看看。在市委党校门口,袁闽沐着春阳,一身唐装出现在杨志远面前。她立刻从他眼里读到了欣赏二字。

    “你好美哦,我快晕了。”自认识以来,杨志远第一次夸奖她漂亮,袁闽有点羞涩。

    “你在取笑我吧,没有你家夫人漂亮啦。”

    “不一样的美,不能比较的,你们的气质不同,我更喜欢你的气质。”他很想不说出后面三个字,袁闽已经听出他话里的味道了。

    “我”袁闽吞吞吐吐起来。

    “你什么呀?”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志远恨不得把她的嘴撬开。

    “没有什么。”

    “哦,带你去看我开的轮船,好吗?”

    他们把车停在码头外,往海边步行。码头上,有几艘轮船正在装船,一片繁忙景象,大吊车正舒展着长臂,把卸运车上的货物吊到旁边的船上。货场上,集装箱堆成了山,卸运车来回穿梭着,在货场与码头间运送着货物。

    杨志远指着大洋号远洋轮对袁闽说:“那是我的船。”

    这是一艘长200米的货轮,载重5万吨,红色的船体有五、六层楼高,老远老远就能看见。

    “你驾驶这样大的船?”袁闽吃惊地问。

    “是的,我认为,我是一个好船长,一个好男人,足以让你为我骄傲。”

    “为你骄傲?你是我什么人呀,不过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不错。”袁闽的眼光掠过他,投向海面,碧海蓝天间,不时有船只驶向天的尽头。

    杨志远看着她的神色,说:“你活得太累了,为什么不释放自己的感情呢?”

    袁闽不置可否地一笑。

    虽然离家不太远,但是功课很重,纪律也很严,袁闽每星期回家一次。皮皮这孩子很是乖巧,在周末的两天里,总缠着要父母带着他出去玩。一家三口走在蛰原的街上,在外人眼里是个蛮幸福的家庭,看着别人羡慕的眼光,袁闽觉得自己的忍耐是值得的。

    有一天,他们逛商场时,遇见了郝丽丽,她仍旧那样的妖艳,大大咧咧地和蒋海涵打着招呼,用放肆的眼光瞟着袁闽,袁闽气得全身发抖,又不好当众发作。蒋海涵轻轻揽过她的肩,对着郝丽丽微笑着点头,郝丽丽眼中的光一下暗了下去。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到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回到家,她问蒋海涵:“你们还在来往?”

    “和谁?”

    “郝丽丽啊,还有谁?”

    “哦,全区中小学生的意外人身保险是她在做,当然有来往啦。”蒋海涵点燃了一支烟,把自己罩在一片烟雾里。

    “是你给她弄的吧?”

    “”袁闽手脚冰凉,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生气地说:“你不看报纸吗?不知道许多的官员都栽在女人身上吗?我看你早晚要出事。”

    “老百姓说,如果要杀贪官的话,把所有官员都杀了,只有10%的人冤枉。那么多人都没有出事,就我要出事啊?再说,我又没干违法的事,现在,谁还拿两性关系当个问题呢。”

    “那是社会谬论,大多数的官员还是好的,你这种人没多少。”

    “好啦,好啦,我不会和她缠一起了,你放心吧。”

    袁闽的情绪跌到了低谷,她总觉得蒋海涵总有一天要出事,这样想着,学习也不那么用心了。其间,杨志远来了几次电话,邀她去玩,但是学校的课时安排很紧,根本没法去。快结业时,学校布置了一篇论文,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图书馆查资料。路上,手机响了,是杨志远打来的。

    “你现在有空吗?”

    “我正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哦,我不打搅你了。给你说个事儿,我被公司外派到香港远洋航运公司,下星期就走。”

    “什么,外派?你要走?”这是袁闽没有想到的。

    “正常的工作调整啊,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可是祝贺你吧,什么时候给你饯个行?”唉,他真是要走了呀。

    “星期天吧,我们在蛰原的红棉树下见。”

    “好的,那一树红棉花开得正美呢。”

    学校的结业典礼安排在星期六,幸好不是星期天,袁闽不信佛,还是念了一声佛。冗长罗嗦的典礼完了以后,已近中午,学校安排会餐,下午还有联欢会。袁闽拿到结业证,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想把家里安排一下,腾出星期天的时间给杨志远饯行。

    院里的榕树新绿如浪,映绿了庭院,映绿了小楼,扬撒着无尽的春意。院里还该种点花,袁闽一边思量,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啊,又是那股香水味道,她全身无力,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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