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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以为我中了鬼邪之气,哪?想想我老赵阳气之盛,鬼焉可附身?应过,鬼虽不能附身,可与鬼同谋与鬼共话倒是有的。我可是画了几十年的鬼,鬼还是与我有些缘份的。

    赵保田说起那日的的情形如同讲传奇,道神话,听得人也如醉如痴,忘却了阴阳有别,鬼域阴森其形可怖,原来鬼也有那么许多人情味。

    那日赵保田是从墙上翻进院子里的。门锁上,他只好翻墙。赵保田说自己六十来岁的人了居然翻墙如飞身轻如燕,简直是神了,焉能说不是鬼在助服。进得院来,但见杂草丛生,野花簇簇,偌大个宅院里荒凉凄清,虽然是阳春三月,却有森冷之游遍了赵保田的全身。几块青石叠在一起,宛若假山的模样,兀地矗立在赵保田的眼前。赵保田不禁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却见一行字,字曰:问世间可有青天,寄浮去苍茫一片。赵保田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抬头看时,却见浮去暗淡,又朔风从长空掠过,使他打了个冷战。自知鬼域已近,就紧张起来,不觉周身已出了汗,用手揩时,全是冷的。

    前面几米的地方就是叫人闻之心惊又有几分向往的鬼宅。赵保田仔细端祥,这门窗依旧,看不出什么样名堂坪。他想起上次来时并没看见这院中是这样宽大。且少有杂物,缘何变成这般景象。他的心中已有几分惊惧,但想了想自己是不应该怕鬼的,于是,赵保田壮起胆子打起精神,趋步上前。门吱地开了,从洞开的门里往里看,似乎有无数的脚在挪动,旋即列成两队,象是欢迎他的到来。有阴风从门里兄出,一片纸飘落在他的眼前,纸上有字,朱红大字,但见:请进!这是鬼吗?赵保田拿不准是该进还是不进,正犹疑之际,却被一股力推着飘到了屋里。嗬,这屋子好年的宽敞,所见俱是富丽堂皇,令赵保田啧啧赞叹。

    保田环视左右,索性喊起来,也是为自己壮胆:“哪方圣灵,何不现身与我,也好观其容,察其形。“说毕朗声而笑,四壁回音,震得赵保田自己魂魄出了七分。

    没有回音,寂静。

    良久,赵保田听到一声娇弱的应答,札记也闻到了一阵脂粉香。那声音道:“我等至此已多时,即当与你谋面,只恐惊吓于你,赵先生!”赵保田梗梗脖子,心想,鬼魅魍魉皆人死所化,虽非人形,字可惧哉!于是拱手抱拳说:“无妨,想我作出鬼画三十年,生生念鬼,不怕。”这么说着,猛见前面一卓绝的女子施频示笑,妩媚的眼神叫他一阵心悸,忙还礼道:“今日冒犯,请恕我不请而至。”这女子并没有责怪之状,反倒多有谢意,说她在这里孤单寂寞,难得赵保田来。保田与女子交谈方知,她的前世是这一地有名的财主的小妾,只因她与一个长工有了私情,才被财主杖责而死。赵保田想她是因情而亡,就多了惟惜悲悯之心。只是,这女子与赵保田谈了一阵子却杳然而去,只丢给他一句话:心既已流落,不知所终,苦也!

    赵保田又听等一片杂沓之声,似有许多人走过,心知是众鬼已散去,再环视四周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堂皇富丽,一如他来时的那样。屋里的陈设依旧,床上落满了灰尘。

    保田想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他和衣躺在床上,眼见东方泛青,知道又是一天了,想睡却睡不着。

    所有的听赵保田讲故事的人都已沉浸在他的讲述中。及至他讲完,众人还如醉如痴。过了半晌,忽然有人问:“你是不是糊弄我们呢?你看那院,哪有什么杂菖睥介吕诡谲地笑,不理会他的问话,反剪起手唱道:“自有痴人说梦,哪见智者言狂,走了!走了!”赵保田的身影细瘦,看得人直觉得他就是那鬼宅里的幽魂,不禁又身上起了冷气,就都逃也似的散去,没有再去看鬼宅一眼。

    镇上的人传赵保田的事久了,也就没有了当初那新鲜的感觉,又看赵保田进进出出,面色朗润,就觉得他也是一个常人,有什么可怪的呢?

    秋天将至,秋日里深远的天空象有许多无尽的思绪,相信着夏天,轻柔的云移过来,又有了许多的妩媚,仿佛是少妇的笑脸。

    赵保田看天空象看自己无边的心事,他不知这些天来缘何心绪烦乱。唉,他打了个唉声。五天前他的儿子来看他。儿子三十来岁了,对他毕恭毕敬,也象那么一回事。赵保田见儿子时总要板着脸,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似乎他就是先贤圣哲,所说的就是至理名言。他不问儿子的母亲如何,但儿子总提他的母亲,这叫他心里不踏实,还有些愧疚,就又说些似而非的话。末了总是把一沓票子硬塞到儿子的手上,不要是不行的,他要说“从父,从兄”之类的话,眼睛一定要瞪起来,样子很威严。

    儿子没有出息,赵保田说,才做了一个小小的职员。他摇头,他很有才气呀!

    赵保田儿子的母亲,姑且这么说,离婚以后找了一个农民,相守着过了几十年后,男人去了。赵保田这几十年里见过没有几回,听儿子说她体弱多病,就想一个风烛残年的人也够可怜的。保田想这事久了,似乎在看天空中有无数个阴魂在游走,天霎时黑了一样。怪呀!他自语道,抹抹眼,天又亮了。

    赵保田回屋。做画。他画鬼。他不知画了多长时间才将画做完。看看已臻完美的画,他心满意足,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墙上的钟已是八点。嗬,做了七个多小时了,他此时已感觉到肚子里饥饿,又有急急的尿意,就去如厕,回来后顺便抓起一个馒头,再倒上一杯白开水,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赵保田的目光没有离开画: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幽幽怨怨的女鬼,正欲飞身飘离一片盛开着鲜花的草地,草是蓝色的,一直向处延伸,与起伏的山相接;有许多工作眼睛在山坡上,闪烁着跳跃着,无数个鬼魅般的阴影从册脚下袭来保田自己看得有几恐惧了,仿佛那森郁的画面时刻会瘵自己劈头罩住,忙闭上了眼睛,嚅动了一下喉结,再慢慢地睁眼。眼前依然是那幅画。

    赵保田此时有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自己上床睡了。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先前人们所谓赵保田放鬼宅之事多是源于他的自述,虽觉几分可怖但日久即以为荒唐无嵇聊且作为饭后的谈资。但九月二十一日正午十五点火赵保田打点行囊住进了鬼宅之后,人们觉得赵保田还是怪而又怪的,不单单是赵保田身上有一种鬼气,他简直就是一个鬼。所以,当赵保田第三日也就是九月十三日正午从鬼宅里探出头来,见到他的人都惊悚而逃。此时的赵保田满面尘垢,一双眼睛有七成的狐好收成三成的地府味道。他手舞足蹈,口中有词,尼异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原先那个赵保田。在人们的印象中,赵保田的清瘦,挺直,脸面上棱角分明,总让人想起“太上老君”三天里赵保田在鬼宅里潜踪匿行,似乎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没有灯火的黑洞洞的充满阴恻之气的宅院里似乎有萤火在飘,变幻的时而明亮时而暗淡的萤火象是从天上附下的星辰。

    赵保田奔市场而去,人们都避开了。

    保田哈哈大笑起来,仰天叹道:“人鬼同途,何以惧哉!”他一路走去,取了些菜蔬肉食,随手放钱在床案上,待手中沉痛甸不可再多拿时方椟回身来,一路反复唱道:“苦我,哀我,怜我,皆谓度我。去生之处去灭处,浮华世上走周遭!”没有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保田又回到了鬼宅。

    赵保田从市场进到鬼宅正是下午的一点半,太阳热烘烘地,有一点热。下午四点时,鬼宅的烟囱冒出烟来,接着从开着的窗子里飘出炒肉香味,又有刀勺相击之声。赵保田在做鬼饭。原来鬼也要吃的哟!

    当晚的风不很柔和,从敞着的窗子里传出保田的声音,似乎还有影绰的人影。保田说:“请干了这一杯,你是旷世的清官,廉且明察,威从中来。哪似我那顶头的上司,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却满口的仁义道德,目中尽显贪婪之色,手撷不义之财”赵保田的影子晃动,似乎醉了,大呼小叫起来:“我的祖上,今日见到你,做孙儿的实在愧疚难当。想你不顾娇妻弱子,执缨杀敌,可我,唉伏龙随你放海,打虎同你上山,祖爷爷不要扔下我”门咣地一响,赵保田的身形闪出门外“宁愿抱花死,不为风吹落,尔何随波去,同流近污浊。”他的声音已近嘶哑,踉跄着趴伏在地上,呜咽哀绝。

    赵保田的身世坎坷,一言难叙,三十年寒中遍尝冬夏冷暧,品尽世态炎凉

    天黑时,赵保田从地上爬起,踉跄进屋,拽亮了所有的灯,霎时灯火通明,也映亮了他的脸:沧桑、倦怠、无奈、迷惘

    赵保田在这鬼宅里又住了三日白天里死寂无声,夜里盆碗交击,又有赵保田几近嘶哑的声音夹杂着门窗开启声杂沓的脚步声,似乎这里就是喧闹的杂市梨园。

    到了第四天晚上时,这鬼宅里钱没了动静,又回复到以前的能森的宁静中,人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直至次日早晨,人们豁然看见一张大黄裱纸贴在鬼宅的墙上,曰:“世上本无鬼,鬼在人心中。我去也。”

    赵保田去了他前妻那,但他没有带他的那些鬼画,他已把那些鬼画焚在了鬼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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