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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理解,可是大单于冒顿毕生的感悟,这人究竟是谁?竟然也知道这些东西。”

    那人斜目微睨,说道:“你的表情没有一点迷惑,而是惊讶,看来你也曾听说过势,对不对?”

    伊稚斜心头一凛,不想此人竟如此敏锐。此时若是否认,不免表现的有些虚伪,可他又实在无法信任此人,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那人轻轻一笑,说道:“小子,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不如今日你我定下个约定,等到你我将死之时,互通名字如何?”

    伊稚斜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你说如何才能磨炼‘势’?”那人微微沉吟,说道:“你须得懂得‘势’究竟是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一个人病倒了,躺在床榻之上,你觉的他会活?还是死?”

    伊稚斜有些诧异,这问题乍然听来,似乎与‘势’毫不相关。他想了想才道:“那要看这人病况如何,是转好了,还是恶化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不错!病况的变化就是一种‘势’,‘势’能决定事情的发展方向。生死之间就有莫大的势,一念则生,一念则死,只不过常人难以把握,只把自身的生死之势拱手让天。”伊稚斜若有所悟,便点点头。

    只听那人又道:“欲要磨炼‘势’,需得多历生死,将那种感觉铭刻在心中。说的明白些,势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与必胜信念、自身实力的结合。懂得利用外因,又懂得凝聚自力,便能掌控势!”

    伊稚斜微微惊诧,心想“这人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也读过中原汉人的书。然而大多数匈奴人傲慢少礼,对汉人的东西不屑一顾,极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琢磨汉人的东西。由此可见,此人大有不凡之处。”

    他自觉受益匪浅,对着那人一拜,说道:“谢了!”那人笑道:“想不到匈奴人也有懂礼仪的,哈哈!只是我教你的东西,也只能磨炼自身的‘势’,欲掌控天下大势还远远不够,否则我也不会沦落于此。”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苦涩,显是回忆起了往事。

    伊稚斜又有所悟,寻思:“或许自身之‘势’偏重自身,而那天下大势,却更重外因,绝非轻易能掌控的。”

    那人再不言语,缩在阴暗中发呆。伊稚斜也守在牢门前,静静休息。

    此后数日,地牢中相安无事。伊稚斜有时问一些关于“势”的问题,那匈奴男子偶尔心情大好,就会耐心解释一些。

    牢中昏暗,见不到太阳,也不知过了多少天。

    这一日,幽暗的光线下,又出现几个人影慢步走来。伊稚斜双手扒在栏杆上,仔细向外面望去,忽听那匈奴男子说道:“不用瞧了,这些人是来带你走的!”

    伊稚斜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道:“你用心听听,一共是四个人的脚步声,一定是来找你的。”

    伊稚斜凝神细听,果然有四个人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心中对这匈奴男子更加佩服。那人又道:“你可要活下来,否则我一人太寂寞了。”伊稚斜点头道:“那是自然,这可不劳大叔你费心。”

    话一说完,那四个侍卫已经走到跟前,打开牢门,带着伊稚斜走向地牢之外。沿途所过,只见两侧的牢房变化不小,原来还有囚犯的牢房,不少已经空空如也,想必这些人都已死在了斗兽池中。

    随着越靠近洞口,前方越来越亮,伊稚斜只得渐渐闭上双眼,直到适应了那种光线强度,才又缓缓睁开。

    穿过王庭,伊稚斜又一次站在了斗兽池的中央。当他一出现时,周围噪声大作,震耳欲聋。

    前些时日,那场与苍原狼厮杀,着实为他获得不小的声势。伊稚斜环顾四周,却不见那宁公主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宁,你难道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吗?你不是要看着我死吗?”

    又见有的人高声欢呼,另有些人嘘声不断。他心中了然,那些欢呼的人大概是买了自己获胜的赌注,而那些做嘘声的人,恰恰相反,买了对面获胜。然而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想从这里存活下来,离开月氏王庭,等到将来重新归来之时,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但闻一声令下,对面的栅栏乍然打开。黑暗之中,一对骇人的双瞳冷血地看着外面。忽然,那野兽低声吼叫起来,其声沉郁雄壮,仿佛能穿入灵魂深处,直吓的围观众人骇然变色。伊稚斜从没听过如此震撼的叫声,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野兽?心中也不禁惴惴难安。他将双手牢牢握紧,护于胸前,不断深吸以镇定心神。

    便在此时,主持的老者投进来一把短刀,伊稚斜拾起来,牢牢握在手中。

    一阵低吼之后,那野兽终于站起身向洞外缓缓走出。黑暗中有一幅巨大的轮廓,比先前那只苍原狼大出一倍有余。

    待巨兽走出洞穴,伊稚斜才瞧的清楚,那野兽像虎非虎,周身呈金黄色,鬃毛随风飘荡,显得十分威武。此兽一现形,便有人喊道:“这是狻猊!是狻猊啊!”

    伊稚斜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他曾听汉人说,世上有一种叫做狻猊的野兽,生长于大地的西面。这种野兽能食百兽,异常凶悍,甚至可与山君相媲美。想不到自己第二次入斗兽池,就要与此等凶兽较量,当真是时乖运蹇。

    又听“哗”一声,围观众人如炸了锅一般,一时间群相哗然。不少人指着中间的席位破口大骂。原来这些人下注之前,并不知道本场的野兽是狻猊,否则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战胜此等猛兽?这些人感觉受到了欺骗,心中激愤难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以谩骂的方式发泄心中不满。

    这些嘈杂声响激怒了狻猊,只见它缓步走到中间,凝视着伊稚斜来回踱步,巨口当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

    伊稚斜心中清楚,此时稍稍表露一点怯意,便再无生机可言。遂硬起头皮狠狠与之对视,又扯下衣袖,将短刀柄牢牢绑在了手心上。

    狻猊缓缓靠近,伊稚斜不敢掉以轻心,慢慢后退,保持中间的距离。待一人一兽相距不足丈远,狻猊猛然前冲,递出强壮的利爪抓来。

    伊稚斜凝神屏息,将那利爪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侧身后退,手中短刀急速挥舞过去。但见乌芒一闪,那狻猊前爪出现一道血印。狻猊低声咆哮一声,向后暴退。

    “狻猊受伤了!”观众席中有人大声叫喊道。这句话就如同强心剂一般,使得先前那些沮丧的人都振奋起来,让他们再次燃起了希望,霎时间喝彩之声,响彻四方。

    伊稚斜一刀击退狻猊,也感信心倍增,心中惧意更是消退不少。至少这狻猊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它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疼痛。

    然而,另外一些人则大为不满,他们有的大声叫喊,更有些人从地上拾起石头,向狻猊掷去,意图激怒狻猊。

    嗖的一声,一枚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砸在狻猊的脑袋上。狻猊暴怒,转身冲着看台咆哮起来。

    伊稚斜一见有机可乘,立即猛冲上前,挥刀正砍在狻猊的后腿上。但见鲜血淋漓,狻猊痛叫一声,又即转身扑咬。伊稚斜使刀招架,不料狻猊铁爪一触之下,登时弹开刀子,第二爪将伊稚斜胸前抓出三道血印来。转瞬间,那巨口獠牙噬咬而来。伊稚斜大骇,只得向后急退。

    危机之时,又一枚石头砸在狻猊身上。它立时放弃了前方的伊稚斜,猛然转回身去,又察看身后的情况。这种野兽最为警觉,若是身后有一丁点异动,即便猎物就在眼前,它也要先确保身后无险。

    伊稚斜死了逃生,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若非这块石头,刚刚我这条命就算没了。”大敌当前,他可不敢丝毫懈怠,又将短刀束于胸前。

    刚刚扔石头的人大为懊恼,见如此为施不仅没激发狻猊的兽性,反而使得伊稚斜有机可乘,便纷纷罢手。

    想反,可是那些支持伊稚斜的人却看见了更大的希望,他们开始拾起周围的东西,不断朝狻猊扔去。一时间场面异常混乱,斗兽池中,伊稚斜与狻猊徘徊对峙,而观众席上,却纷纷动手打了起来。

    漫天的石头朝中间飞来,一人一兽围着场中间绕了要几圈。狻猊提防身后,始终没再进攻。伊稚斜心想:“双方厮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勇字,未战先怯,必死无疑。不行!我不能怕,若等到场外恢复了秩序,便再难活命。”他鼓起勇气,向前冲刺,手中刀朝着狻猊的脑袋劈去。

    狻猊行动敏捷,身子向后缩去,轻而易举避过这一刀,随之前爪急挥,正抓在伊稚斜手臂上。

    伊稚斜手臂微颤,鲜血飞溅。狻猊再度猛扑过来,打算一举杀死对手。场外群人看见伊稚斜身处困境,便大声呼喊,使劲扔着杂物。

    然而,狻猊兽性已然激发,双爪向前猛击,把伊稚斜抓的连连倒退。狻猊纵身一扑,伊稚斜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登时被狻猊压在身下。

    他慌乱之际,只得胡乱挥舞着手中刀。狻猊铁爪斜拍,又将他右手按在爪下,随即巨口向伊稚斜脖颈咬去。

    伊稚斜急忙摆头,却被咬中右肩头。狻猊不断甩动着脑袋,直把伊稚斜咬的血肉模糊,鲜血泊泊流出。

    剧痛之下,使得伊稚斜的头脑异常清醒。当此之时,要么杀敌要么被杀,他忘却了心中杂念,一心只想杀了身上这畜生。几乎在一瞬间,他暴喝一声,左手扯下绑在右手上的刀子,朝着狻猊脖颈“噗噗噗”连刺数下。

    狻猊大嚎一声,颓然后撤。众人这时才得清楚,伊稚斜上身都是鲜血,而那狻猊脖颈也是血流肉烂。伊稚斜站起身来,双眸凝聚两屡凶光,狠狠盯着狻猊。此时此刻,他仿佛化成一尊魔神,杀气四溢。

    狻猊眼神中露出一丝惧意,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口中发出阵阵低吼。只是那声音听起来越来越低沉,不再如往常那般威风凛凛。没过多久,狻猊的前腿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颤巍巍趴在了地上,随后它的吼声渐渐变成喘息声,直到那硕大的头颅低垂下去。狻猊死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愤杀对手的爽利,使得伊稚斜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震云霄,围观众人相视愕然。这些人中,尽管有些是真的希望伊稚斜能胜,可当亲眼目睹时,又均自不敢相信。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仅凭这一把短刀,竟将百兽之王狻猊杀死。这其中固然有侥幸,可侥幸之外,又是怎样的勇气与意志?

    一阵啸声之后,伊稚斜呆呆地静立在斗兽池当中,仰头闭目,回味着那种生死之间的韵味。不久有一队月氏士兵,各持刀戈,一齐涌入斗兽池内。这些人将兵刃都对准伊稚斜,当首一人丢过去一套手脚锁链。

    伊稚斜捡起锁链,从容地戴在了自己身上。一位医者走出人群,为他简单包扎止血。

    在七八个士兵的押解下,伊稚斜重新回到那幽暗的地牢中。他刚走进牢门,只听那神秘的匈奴男人欢然道:“很好!我就知你这小子能从斗兽池中回来。”话语间极为真诚。

    伊稚斜不由的心中感动,想自己深陷敌人监牢,族人恐怕已经淡忘了,心上人更是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似乎唯有这陌生的匈奴男人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说道:“谢了!”

    那人道:“我总觉的你我之间有着不一般的联系。”伊稚斜心中一动:“听他说来,却是如此。这人陌生中又带着些熟悉。与他聊天时,曾有几次,我好想将心中秘密都向他倾诉出来,终于及时忍住了。或许这人被囚之前应该与我相识,我要不要说出身份?”他正踌躇之时,那人也是迟疑不定。沉吟一阵,两人均想:“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他二人岔开刚刚的话题,聊起今日在斗兽池中发生的事情。伊稚斜细讲与狻猊搏斗时的情形,那人耐心指点,可谓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两人扺掌而谈,到了很晚才各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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