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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谦原以为拿到大学毕业证的时候,他会激动的彻夜难眠,为得到自己的梦寐以求。但实际情况是,他那段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兵荒马乱了,乃至于足足一年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连毕业典礼都没能出席。

    他以为自己在爬,然而不知不觉中,竟已经站起来跑了。

    老熊他们以前一直也有公司,只不过看起来都很儿戏,雇了一大堆临时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几个人在亲力亲为,卖茶叶就注册个某某茶叶公司,卖医疗器械就起个名叫某某外贸公司。

    他们打游击一样地积攒了一批乱七八糟的产业和一批更加乱七八糟的人脉。

    而就在魏谦他们把第一个涉及大规模资本的项目做下来之后,老熊他们仨终于坐了下来,租下了市中心写字楼的一层,细致地写明了章程,修改了好几稿之后定下,组建起了正规的公司,并把那些山寨皮包公司一样的某茶叶公司和某外贸公司都改了名,统一品牌,形成了一个集团。

    最早的成员实际只有老熊、三胖和魏谦,后来随着他们的扩张,陆陆续续招进了不少人,整个公司就像一个充了气的气球,开始有了复杂的五脏六腑。

    魏谦他们哥仨的状态,也逐渐从“像死狗”,变成了“表面上光鲜,实际累得像死狗。”

    这艘船开始试探着在近海航行起来。

    第二年,老熊他们又先后做了两三个短平快的小项目,不在是隐形股东了,他们光明正大地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老熊的野心也在与日俱增地膨胀,他似乎已经隐隐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黄金时代。

    这是于公,于私,魏谦决定把魏之远掰回来的话不是说着玩的,他从来是说到做到,只要下定了决心,立刻就会行动。

    魏谦就经过多方打听后,私下联系了一个看起来很正规的心理机构,不久,他就在预约后,戴着个能把脸都遮住的大墨镜跑过去了,形容举止比未成年少女打胎还偷偷摸摸。

    结果笑面虎一样的白大褂收了咨询费,就温声和气地告诉他:“同性恋虽然还没有被法律承认,但是我国前两年就已经把它从性/变态里删去了,您所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只是青少年在生长发育过程中产生的某种倾向,可能会随着他身心日趋成熟以后而逐渐消失。当然,也有可能他本人是一个真正的同性恋者,成因可能是很复杂的,我们稍后讨论,但是它给青少年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家里人更需要科学对待,不要反应过激,要慢慢疏导才行。”

    魏谦听了这么专业的话,立刻抱着一线希望问:“疏导完以后呢?能掰回来吗?”

    白大褂笑容可掬,以一种普度众生的语气说:“通过耐心的疏导,让孩子能竖立起足够的自信,坦然面对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最后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幸福之路。”

    魏谦看了看这位心理咨询师,又看了看桌角的烟灰缸,慎重地思考着,如果一烟灰缸给这小子开个会怎样。

    经过这次经历,魏谦认为这些心理咨询师纯粹是半吊子,一点也不靠谱,他得到了这个所谓“科学”的答复,依然不肯死心,过了没几天就找了一张大美女的挂历搞到了客厅墙上。

    魏谦这个人品味着实堪忧,传统意义上的东方美人他自己看不惯,于是委托三胖搜寻。

    三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套挂历,里面一水的金发碧眼大胸妹,个个袒胸露背,长得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眼睛双眼皮,用灿烂的笑容对中国人民恭喜发财,活能闪瞎人狗眼。

    魏谦把这幅图挂在了客厅里,完美地破坏了熊嫂子营造出的文艺型家居氛围,顿时把品味拉到了城乡结合部水平,整个家里都开始弥漫着一股“驴肉火烧店开业大吉”的“喜庆”气味。

    魏谦企图以基础的肉/欲来唤醒魏之远对女性的兴趣,结果魏之远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宋老太先不干了,她气沉丹田的一嗓子:“哎哟我的妈,这些女的怎么都穿着个裤头就跑出来了?谁挂的?什么?你哥?我看你哥是吃饱了撑的,越活越回去了!太不像话了,快给我摘下来!”

    他们就趁魏谦不在家的时候,把挂历给摘下来了,宋小宝连忙趁机夹带私货,挂上了刚流行起来的日韩男明星。

    晚上魏谦回家一推门,正看见魏之远站在墙根,打量着墙上那一群油光水滑的小白脸,大哥当时就出离愤懑了。

    他大步走过去,面沉似水地问:“好看么?”

    魏之远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般吧,我见过更好看的。”

    魏谦被他这话里的信息量震得苦胆都哆嗦了起来,立刻把小宝挂的小白脸们卷吧卷吧收起来扔了,同时决定去调查一下魏之远平时都和谁来往,什么叫做“见过更好看的”?

    哪来的狐狸精勾搭着青少年学坏?

    还是个男狐狸精。

    这是多么蛋疼的名词。

    最后,新年挂历挂上了符合宋老太审美的“春华秋实”。

    ……依旧充满了接地气的田园风情。

    两次的尝试都被宣告无疾而终,魏谦消停了一阵子,后来他又不知从哪个不负责任的研究报告上获悉,说一些男同性恋者是从小缺失父爱和与父亲的互动造成的。

    魏谦不可能凭空给魏之远变出个爹来,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

    等到春暖花开后,趁周末,魏谦硬是挤出了一天的时间,决定带魏之远去做一些属于男人的休闲运动——钓鱼。

    魏谦挤出一整天的时间并不容易,他那一段时间的日子过得相当兵荒马乱,每天都是过劳死的节奏,没有什么加班不加班的概念,从早晨睁眼到晚上闭眼,连轴转。

    他依稀回到了那种每天早晨一张眼就要开始盘算一整天的日子该如何过的时间。

    临走前一天,魏之远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带的东西,这才上床睡觉。

    他属于那种永远也用不着闹钟的人,平时有生物钟准点起床,而如果第二天有需要特别早起做的事,他也会自发地醒的特别早,他的身体里好像装了根发条。

    当然,这个特长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如果惦记着第二天要早起有事,他会容易睡不好觉。

    魏之远三点的时候醒来了一次,之后再躺,就开始做梦。

    他的梦境支离破碎的,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情节,他梦见自己从很多地方经过,有时候是疾驰的火车,有时候是肮脏的墙角,有时候是逼仄狭窄的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有个盖子,都显得暗无天日,颜色单调而暗沉。

    魏之远难受地在床上动了动,但是没有醒,他的梦里没有突然出来吓他一跳的怪物,也没有突然落下去的悬崖,而他似乎就是被困在那样漫长而真实的梦魇里,心情不激动也不恐惧,只是觉得极端的压抑,与麻木了一样的习以为常。

    梦里,他四周始终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睛,从他身边经过的形形□的人,全都是面孔模糊的,而那些人平面般的脸上如出一辙地只有一双眼睛,每一双眼睛的目光都险恶地投注在他身上。

    那些视线就像芝麻大的小虫子,并不致命,却一刻不停地在他身上缓缓爬过,带来一股说不出的战栗感。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所有的触感都虚假不真,而他目光所及处,只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魏之远终于开始跑了起来。

    他把自己“跑”醒了。

    魏之远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按下床头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他顿了顿,双肘撑在自己的大腿上,撸了一把脸上的汗,坐在那平复着呼吸。

    胸口好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呼吸不畅。魏之远再也躺不下去,起床洗漱。

    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高大而英俊,提前长成的双肩像拉开的翅膀,行动的时候充满了生动的力量感。

    大概是没从梦魇里清醒过来,魏之远突然想起一件年代久远的事。

    那时候他有……六岁?七岁吧,反正还在漫无目的地流浪,文明的社会与他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墙,透明的、触碰不到的,却清晰无比地拒绝着他进入。

    有一天,他在街角休息,看见一个人拿着两盒食物从一个小饭馆里走出来,一次性的饭盒大概有些不结实,那人走了几步,底下的饭盒就漏了,他被烫得松了手,整个一盒的饭菜打翻了满地。

    这个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去找饭店的人理论,食物的香味弥漫得到处都是,诱人的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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